DarkMessiah (DarkMessiah)
#1
2013-02-23 23:33:18
由于我个人玩三国志的时候，会很无聊的把五胡乱华提早一百多年，所以常用一些外族势力或人物来玩（没有内建的就用新武将），而玩南匈奴相关人物时，便理所当然的把蔡琰设定为刘豹的妻子。只是最近看了唐长儒、雷家骥、陈勇等现代学者的论文，开始怀疑娶蔡琰的左贤王未必是刘豹，而有可能是去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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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三国演义》并未指明当时的「左贤王」何人也，只是后人参考《晋书．刘元海载记》「中平中，单于羌渠使子于扶罗将兵助汉，讨平黄巾。会羌渠为国人所杀，于扶罗以其众留汉，自立为单于。属董卓之乱，寇掠太原、河东，屯于河内。于扶罗死，弟呼厨泉立，以于扶罗子豹为左贤王，即元海之父也。魏武分其众为五部，以豹为左部帅，其余部帅皆以刘氏为之。」进而推定此左贤王即刘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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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刘渊的世系却备受质疑，唐长儒、雷家骥、陈勇等均认为《刘元海载记》的世系有伪托之嫌，主要论据在于《晋书》多处指出刘渊为「屠各」，而屠各虽为匈奴的部落之一，却有别于「南匈奴」，或至少挛鞮（虚连题）氏的单于世系不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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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后汉书．灵帝纪》「十二月，休屠各胡叛。是岁，卖关内侯，假金印紫绶，传世，入钱五百万。五年春正月，休屠各胡寇西河，杀郡守邢纪。丁酉，大赦天下。二月，有星孛于紫宫。黄巾余贼郭太等起于西河白波谷，寇太原、河东。三月，休屠各胡攻杀并州刺史张懿，遂与南匈奴左部胡合，杀其单于。」即「屠各」与「南匈奴左部胡」并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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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后汉书．南匈奴传》「单于羌渠，光和二年立。中平四年，前中山太守张纯反叛，遂率鲜卑寇边郡。灵帝诏发南匈奴兵，配幽州牧刘虞讨之。单于遣左贤王将骑诣幽州。国人恐单于发兵无已，五年，右部虾落与休着（屠）各胡白马铜等十余万人反，攻杀单于。单于羌渠立十年，子右贤王于扶罗立。持至尸逐侯单于于扶罗，中平五年立。国人杀其父者遂叛，共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而于扶罗诣阙自讼。会灵帝崩，天下大乱，单于将数千骑与白波贼合兵寇河内诸郡。时民皆保聚，抄掠无利，而兵遂挫伤。複欲归国，国人不受，乃止河东。须卜骨都侯为单于一年而死，南庭遂虚其位，以老王行国事。」则屠各虽由南匈奴单于统辖，却又不属于其氏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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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后汉书．郑泰传》郑泰说：「且天下强勇，百姓所畏者，有并、凉之人，及匈奴（、）屠各、湟中义从、西羌八种，而明公（董卓）拥之，以为爪牙，譬驱虎兕以赴犬羊。」其中「匈奴屠各」不论是指「匈奴与屠各」或是「匈奴的屠各」，都可看出在时人的认知上，「匈奴」与「屠各」所有区别。陈琳《檄吴将校部曲文》「故大举天师百万之衆，与匈奴南单于呼完厨（泉）及六郡乌桓、丁令、屠各，湟中、羌僰，霆奋席卷，自寿春而南。」则明确把匈奴南单于与屠各做区分。另外，考古学上的证据则有发现两汉魏晋「匈奴」与「屠各」官印并存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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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幺扯了半天南匈奴异于屠各及南匈奴单于非出自屠各，再来就看看去卑与刘豹的关係。首先关于去卑的身世，据《魏书．铁弗刘虎传》「铁弗刘虎，南单于之苗裔，左贤王去卑之孙」及《北史．破六韩常传》「破六韩常，单于之裔也。初呼厨貌（泉）入朝汉，为魏武所留，遣其叔父右贤王去卑监本国户。」，去卑为南匈奴单于的直系后裔，应为挛鞮氏。而《新唐书．宰相世系表》「独孤氏出自刘氏。后汉世祖生沛献王辅，辅生釐王定，定生节王丐。丐二子：广、廙。廙，洛阳令。生穆，穆生度辽将军进伯，击匈奴，兵败被执，囚之孤山下。生尸利，单于以为谷蠡王，号独孤部。尸利生乌利。二子：去卑、猛。」则直言去卑乃东汉王室后裔，这就伪托托太大了，姑且不论这不见于他史的刘进伯被俘后是否建立了独孤部，最起码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此等由单于亲近子弟担任的高位，实非异族能够担任，且也与《魏书》、《北史》云去卑乃南匈奴单于后裔冲突。因此，身为屠各人的刘豹、刘渊父子自然与去卑的血缘关係较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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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样问题就来了。如果屠各人刘豹与单于的血缘关係远，又如何能够担任具单于储君地位的左贤王呢？我认为或有可能其正统性来自须卜骨都侯单于。根据《史记》、《汉书》、《后汉书》，须卜氏为匈奴大姓，儘管陈勇先生认为既然南匈奴异于屠各，那幺南匈奴大姓须卜氏就不是屠各人，直到晋后刘渊整合南匈奴及屠各后，方有「匈奴」、「屠各」混淆之事，例如《通鑒》晋孝武帝太元九年（384）正月条，有「屠各卜胜」。（按《魏书．官氏志》「须卜氏后改为卜氏」）然而他也认同屠各有别于「南匈奴」，但包含在「匈奴」中，且须卜氏早在西汉就是匈奴大姓，故唐长孺先生说：「卜氏为匈奴大姓，屠各既是匈奴别部，所以亦有姓卜的人。」是合理的。况且「南匈奴」与「屠各」明显的区分主要见于东汉末、三国、晋初，正是南单于力量逐渐被削弱的时期，不但屡次遭到鲜卑攻击，甚至还被汉朝干预单于废立，例如张奂欲废单于居车儿，后因桓帝反对作罢，又如张修杀单于呼徵改立右贤王羌渠。因此南匈奴单于的权威在汉朝及鲜卑的连番打击下，对于屠各等豪强部落失去控制，最终令其成为半独立甚至与挛鞮氏单于对立的状态，也是合理。也就是说，若须卜骨都侯也出自屠各，则刘豹就有可能因血缘关係被立为左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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ＯＫ，现在看来上面的内容好像与标题里的蔡琰扯远了，不过就快拉回来了。羌渠被杀后，须卜骨都侯被南匈奴贵族和屠各人立为单于，羌渠之子于夫罗不服，跑去找汉灵帝办理自立单于之事，然而刚好灵帝崩逝，天下大乱，于是于夫罗就与白波贼合作略截河内一带，结果却没捞到多少好处，想要归国又被拒于门外，甚至在一年后须卜骨都侯死，杀羌渠者们宁可不立单于而由资深诸王（老王，不是卖瓜的）管事，也不让于夫罗回国，最后于夫罗只得待在河东，当了七年单于便客死异乡，传位弟弟呼厨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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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南匈奴传》持至尸逐侯单于于扶罗，中平五年立。国人杀其父者遂叛，共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而于扶罗诣阙自讼。会灵帝崩，天下大乱，单于将数千骑与白波贼合兵寇河内诸郡。时民皆保聚，抄掠无利，而兵遂挫伤。複欲归国，国人不受，乃止河东。须卜骨都侯为单于一年而死，南庭遂虚其位，以老王行国事。单于于扶罗立七年死，弟呼厨泉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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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呼厨泉也同样回不了南匈奴故地，还经常被鲜卑人攻击，直到兴平二年至建安元年，呼厨泉命去卑同杨奉、董承及白波贼帅韩暹协助汉献帝逃出长安，回到洛阳，进而迁都许昌，然后才终于回到南匈奴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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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南匈奴传》单于呼厨泉，兴平二年立。以兄被逐，不得归国，数为鲜卑所抄。建安元年，献帝自长安东归，右贤王去卑与白波贼帅韩暹等待卫天子，拒击李傕、郭汜。及车驾还洛阳，又徙迁许，然后归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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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献帝纪》十一月庚午，李傕、郭汜等追乘舆，战于东涧，王师败绩，杀光禄勋邓泉、卫尉士孙瑞、廷尉宣播、大长秋苗祀、步兵校尉魏桀、侍中朱展、射声校尉沮俊。壬申，幸曹阳，露次田中。杨奉、董承引白波帅胡才、李乐、韩暹及匈奴左贤王去卑，率师奉迎，与李傕等战，破之。十二月庚辰，车驾乃进。李傕等複来追战，王师大败，杀掠宫人，少府田芬、大司农张义等皆战殁。进幸陕，夜度河。乙亥，幸安邑。是岁，袁绍遣将麴义与公孙瓒战于鲍丘，瓒军大败。建安元年春正月癸酉，郊祀上帝于安邑，大赦天下，改元建安。二月，韩暹攻卫将军董承。夏六月乙未，幸闻喜。秋七月甲子，车驾至洛阳，幸故中常侍赵忠宅。丁丑，郊祀上帝，大赦天下。己卯，谒太庙。八月辛丑，幸南宫杨安殿。癸卯，安国将军张杨为大司马，韩暹为大将军，杨奉为车骑将军。是时，宫室烧尽，百官披荆棘，依墙壁间。州郡各拥强兵，而委输不至，群僚饑乏，尚书郎以下自出采穭，或饑死墙壁间，或为兵士所杀。辛亥，镇东将军曹操自领司隶校尉，录尚书事。曹操杀侍中台崇、尚书冯硕等。封卫将军董承为辅国将军，伏完等十三人为列侯，赠沮俊为弘农太守。庚申，迁都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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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列女传》陈留董祀妻者，同郡察邕之女也，名琰，字文姬。博学有才辩，又妙于音律。适河东卫仲道。夫亡无子，归甯于家。兴平中，天下丧乱，文姬为胡骑所获，没于南匈奴左贤王，在胡中十二年，生二子。曹操素与邕善，痛其无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赎之，而重嫁于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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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重点终于来了。加入天子护卫联军的匈奴「右」贤王去卑在兴平二年十一月击败李傕、郭汜，而蔡琰正是在兴平年间为胡骑所获。根据《后汉书．列女传》，蔡琰在前夫卫仲道死后因无子而回娘家，因此应当是随蔡邕居住于长安，那幺以只有短短两年的兴平年间来说，蔡琰或有可能在随天子出长安的人群中，被匈奴人混水摸鱼拐走，或有可能李、郭相斗长安大乱时，在逃离途中为匈奴人捕获。综合上述资料，我们可知兴平年间，呼厨泉单于及其宗族仍流亡于河东一带，同时有寇略河内一带的记录，也有与以长安为据点的李、郭交战过，以地缘关係论，显然流亡单于比在并州为主的南匈奴老王、屠各更有机会捉到蔡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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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出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去卑不是「右」贤王吗？事实上，也有关于去卑是「左」贤王的记载，除了《后汉书．献帝纪》之外，《魏书．铁弗刘虎传》也说刘虎乃「左贤王去卑之孙」。陈勇先生认为这些记载为右贤王讹传，毕竟左右字体接近，传抄上较容易有误，反过来说，也有刘豹被记为「右」贤王的史料，例如《三国志．邓艾传》「是时并州右贤王刘豹并为一部。」然而，左贤王本为单于第一顺位的储君，会随着单于更替、原左贤王死亡或废退有所更动，加上《北史．破六韩常传》载去卑为呼厨泉叔父，处于这种微妙的血缘关係地位相对容易变动，因此去卑的地位未必没有在左右贤王之间更换，反之刘豹亦然。况且去卑属于流亡单于一系，刘豹属于老王、屠各一系，故同时为左贤王或右贤王也没有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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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呼厨泉在去卑营救汉献帝后，便于建安元年「归国」了，陈勇先生认为这是受到袁绍的支持，因为根据《三国志．钟繇传》「匈奴单于作乱平阳，繇帅诸军围之，未拔；而袁尚所置河东太守郭援到河东，众甚盛。」司马彪《战略》「袁尚遣高干､郭援将兵数万人，与匈奴单于寇河东。」《三国志．张既传》「袁尚拒太祖于黎阳，遣所置河东太守郭援､并州刺史高干及匈奴单于取平阳。」袁绍势力与「单于」有合作关係，而在「老王」未另立单于的情况下，呼厨泉只能是唯一单于，故《三国志．梁习传》云梁习继任高干的并州刺史后「单于恭顺，名王稽颡」、「后单于入侍，西北无虞，习之绩也」则单于呼厨泉已活动于并州。且《后汉书．南匈奴传》先云于夫罗不得「归国」，此「国」即指南匈奴并州故地，后呼厨泉得以「归国」，所归即应为南匈奴故地而非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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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顺便提一下之后的情形。陈勇先生认为呼厨泉归国后，屠各暂时没有对呼厨泉造成威胁，然而《三国志．武帝纪》「（建安二十一年七月）匈奴南单于呼厨泉将其名王来朝，待以客礼，遂留魏，使右贤王去卑监其国。」呼厨泉就被留在邺当人质了，而去卑则被派回去管理南匈奴，同时《晋书．刘元海载记》「魏武分其众为五部，以豹为左部帅，其余部帅皆以刘氏为之。」李贤注《后汉书．南匈奴传》则说「留呼厨泉于邺，而遣去卑归平阳，监其五部国。」故刘豹为其中一部的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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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刘豹就开始着手统一五部的行动，《北史．破六韩常传》「魏氏方兴，率部南转，去卑遣弟右谷蠡王潘六奚率军北御。军败，奚及五子俱没于魏，其子孙遂以潘六奚为氏。」破潘六奚者虽有可能是鲜卑人或匈奴其他部，但也有可能是刘豹，总之潘六奚败后，呼厨泉的氏族又再度失势，到了曹芳嘉平年间已经「并州右贤王刘豹并为一部」且「今单于之尊日疏，外土之威寖重，则胡虏不可不深备也。闻刘豹部有叛胡，可因叛割为二国，以分其势。去卑功显前朝，而子不继业，宜加其子显号，使居鴈门。离国弱寇，追录旧勋，此御边长计也。」此时的单于是已经老到不行的呼厨泉或是曹魏另立在邺为质的单于宗族不得而知，但从去卑「子不继业」可看出连监国的位置也没能留住。于是司马昭採纳邓艾的建议「加其子显号，使居鴈门」，才使得汉化易姓刘的挛鞮氏重新得势。按《魏书．铁弗刘虎传》「左贤王去卑之孙，北部帅刘猛之从子，居于新兴虑虒之北。北人谓胡父鲜卑母为铁弗，因以为号。猛死，子副仑来奔。虎父诰升爰代领部落。」而号为铁弗的这支后代最后出了个胡夏开国君主赫连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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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刘渊为何要伪托自己是直系单于于夫罗之后，唐长儒先生、陈勇先生认为这是由于刘宣等南匈奴贵族图谋匈奴复兴大业，因而允许屠各人刘渊假托为南单于之后以维繫内部团结。因此基于目的，刘渊才一方面对匈奴诸部宣称自己是正统的单于，又对汉人宣称自己继承汉朝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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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来说，不论氏族或地缘关係，去卑都比刘豹有机会捕获蔡琰。而据我所知，三国志十二威力加强版有做出刘豹，去卑则不确定（我只记得六代有），因此要是发现蔡琰被设定成刘豹的老婆，看要不要用修改器改掉，如果有出仲介结婚的功能，也可以考虑把刘豹捉来杀掉然后把蔡琰嫁给去卑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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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唐长孺《魏晋杂胡考》
雷家骥《从汉匈关係的演变略论刘渊屠各集团复国的问题》
陈勇《匈奴屠各建国的史考察》
陈勇《去卑监国的败局与屠各刘豹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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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说起来认为蔡琰的老公是去卑的也不是没有，只是远不如认为是刘豹的多